為了抗議「 一例一休」,2016工鬥團體在立法院前展開絕食。(攝影:陳品佑)
台灣社會從早年的貧乏困頓走到今天,雖然未必人人錦衣玉食,至少多數維持了一定的生活水準。蛻變的原因,有一部分得歸功於那甘於刻苦耐勞的一代人。他們很多是白手起家,經歷過沒日沒夜拚命工作的苦日子,對台灣的經濟有很大的貢獻。有朝一日他們終於熬出頭當上老闆,便成了激勵後輩的動人故事。
他們的成功之道,往往是「犧牲自我,換得全家溫飽」,就算跟得上時代的語彙,偶爾把產品創新、企業變革掛在嘴邊,字句裡也都還是免不了示意同伴們應該奮戰到底。總之,他們回過頭來也會以為焚膏繼晷、天天披星戴月的員工,就是如他們當年一般努力上進。這樣的職場氣氛,存在許多公、私部門,有多少上班族,每回向主管送出年假假單,都是抱著一股深深的罪惡感。
問題在於,時局變化,階級的流動已不若以往的因果關係,愈是勤奮的人,未必愈有機會翻轉人生。低薪的勞力階層,很難再有他們老闆當年的機會,只能長久停滯在不上、不下、不好、不壞的狀態。多賺一分錢,當然就可讓自己的生活多改善一點,於是他們寧可放棄假期領取加班費,也不想閒賦在家,空白的一天,說不定還只會讓自己多花錢。
不少支持「一例一休」者認為站在勞工的立場,或許這不失為兩全其美的辦法,既可避免增加企業經營成本,想休息人的就休息,想加班的,則另有額外的加班費可以領。持此論調,看似顧及勞動者的個人意願和需求,實則是一種相當悲哀的體貼。對那些仍服膺運轉不休就是成功之道的老闆們來說,聘僱而來的員工到頭來只是一具具齒輪,他們很難看到每個人背後有血有肉的一面。
英國德高望重的鍾馬田(Martyn Lloyd-Jones)牧師曾對一群醫生說,如果你們死後同葬在一塊墓園,便可共用同一塊墓碑,上頭寫著:「出生的時候是一個人,死去的時候是一名醫生。」(born a man,died a doctor),他的用意在提醒那群意氣風發的醫生們,不要迷失在自己的職業中,失去了生而為「人」的意義。相當遺憾,直到今天台灣很多勞工,其實都是在少有選擇下,機械式地消耗掉每一天,他們甚至連趁著星期假日思考這類問題的時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