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疫情關係,拜登有藉口不舉行競選集會,掩蓋了人氣低迷活力不足的缺點,同時有助「少說少錯」。(湯森路透)
2020年是美國四年一度的總統選舉年。以前,美國總統選舉是全年最重要的政治事件,舉世矚目。今年政治形勢非常詭異。至今,總統選舉在各項議題中依然退居二線。在國内,疫情和反種族歧視運動完全蓋過了選舉的風頭,在國際,中美關係的急劇惡化也超越選舉議題。
回到初選,從去年宣佈參選以來,拜登就是傳媒中的頂頭大熱,可是競選活動一直不慍不火。在一、二月份,拜登經歷了最艱難的階段。在南卡萊羅納州初選前,桑德斯聲勢大漲,一度有望問鼎。拜登力挽狂瀾,贏得了南卡初選,中止了頹勢。說實在,拜登嬴南卡也不過「剛好而已」,這裡黑人選民比例非常高,本來就應是拜登囊中之物。拜登的選舉代表票也還落後。
這時拜登時來運轉。傳媒一片「社會主義恐慌」導致股市大跌,其他建制派候選人在奧巴馬等人的幕後運作下,紛紛退選「撐拜登」。一下子讓拜登在超級星期二中戰勝桑德斯。即便如此,桑德斯和拜登鹿死誰手還言之尚早。結果新型肺炎疫情在美國急速擴散,一下子改變了政治議程。桑德斯回天乏力,只能黯然退出。
可以說,在初選中,拜登策略就是「吃老本」,主打「止蝕」。他只在南卡辯論中「雄起」了一次,然後靠著對手棄權和疫情,輕鬆地取得初選勝利。
然而更有趣的是,在贏得初選後,拜登的策略依然是「無爲而治」,佛系競選,繼續吃老本。
這當然和疫情和反種族歧視運動相繼佔據了政治主戰場有關。在疫情中,拜登被擠到政治議程的邊緣。共和黨方面是川普繼續大嘴;民主黨方面,紐約州長庫默異軍突起,以每天一次的電視講話牢牢佔據了話語權,包括怒懟川普。不少人高呼,庫默展示了危機時的領袖風範,他才應該是民主黨候選人。拜登無可奈何地退居二線。
如果說,在疫情方面,拜登位置確實有點尷尬(沒有任何實權,也很難設置議題),那麽到了反種族主義活動興起後,拜登依然無爲而治就值得探討。換了其他候選人或正好展示領導力,大力攻擊川普。但拜登的風頭不但不如運動群衆,也不如民主黨其他領袖,如佩洛西等。雖然他發表聲明支持黑人反歧視,但只是說了一堆等於沒說的話。
這種競選節奏,更多地歸咎拜登的個人因素。即拜登本人和進步派主導的這些議程格格不入,有時還根本在「被革命」對象的位置上。這樣一來,倒是讓「子彈自己飛」,自己躲在一旁更好。在這幾個月,拜登最惹人注目的新聞是三宗,都説明了拜登本人和競選陣營的弱點。
第一是拜登的性騷擾案。事緣一個名叫Tara Reade的婦女,指控在1993年她在國會當拜登的議員助理時,拜登曾對她性侵犯(Sex assault)。在2019年,好幾個婦女指控拜登「性騷擾」,她就是其中的一個。但當時,她只是指控拜登接觸自己的頸和肩膀,令自己不舒服。今年她把指控從「不舒服」提高到「性侵」,並有繪形繪色的細節,諸如拜登把她推到牆角,掀起衣服,又親又摸,還有「手指插入」的兒童不宜情節,性質就嚴重得多了。拜登否認指控。
在2018年卡瓦諾(Brett Kavanaugh)提名最高法院法官一案上,同樣有這樣的「企圖強姦指控」。人們不免把兩者類比。平心而論,卡瓦諾案中的受害者提出的證據比Reade女士多。比如她事後(遠在卡瓦諾被提名最高法官之前好多年)曾向丈夫、醫生和友人都敍及此事,不是「即興作出來的故事」。她描述的情節和環境細節也高度可信。沒有多少人認爲這是一個虛構的指控(大部分人認爲是這位女士記錯了人)。
相比之下,Reade的「性侵」指控就沒有什麽可以印證的細節。發生在將近30年前的事,沒有第三者見證,Reade也提不出事發當年的記錄,時間地點一概不知。最大的問題是,她當時曾報告拜登「性騷擾」自己,但沒有提到「性侵」。爲何不報告性質更嚴重的性侵,這難以理解。而且她就連以前對友人提及此事之類等「環境證據」也沒有。於是事件的可靠程度不高。
如果在「me too」運動之前,這種指控大可歸類為誹謗。但在Me too之後,社會的範式已經轉移,人們願意先把婦女的指控當成真,要求男性一方提出「反方證據」。這對拜登相當不利。
何況拜登一向有「毛手毛腳」的記錄,衆人皆知,這本來就是他最大的弱點之一。即便性侵指控不成立,也會加深了這種負面形象。而且,民主黨當初一定要把卡瓦諾拉下馬,現在卻袒護拜登,不免給人「雙重標準」的印象。
第二是拜登關於黑人問題上的失言。事緣拜登在五月22日在一個訪問中說,如「果(黑人)你還在考慮你要投給川普還是投給我,那麽你就不是一個黑人」。這種説法,把黑人投票給自己視爲理所當然,當然犯了選舉的大忌。(凴什麽什麽都不做就要投給你?)上綱上線一點,還有種族歧視之嫌(暗示了黑人不能有自由的投票意志)。幸虧黑人佛洛依德被殺事件在此事後幾天才爆發,而他又在第一時間道歉,做了危機管理。倘若此事和佛洛依德被殺事件「挂鈎」,那麽拜登的選情就堪憂了。
這件事證明了拜登的另一個弱點,就是「大嘴」,經常口不擇言。「少說少錯」可以說是最佳戰略。
第三是民主黨尋找競選拍檔。由於民主黨要兼顧主流派和進步派,因應時局的發展,民主黨必須不斷為自己設限,以致可挑選的對象越來越少,現在成爲頭疼的難題。
因應Me too 的大潮,民主黨對婦女參政呼聲很高。拜登早在3月初的亞利桑那的初選辯論中已承諾要找一個女性搭檔。這把一堆有潛質的男性候選人拒之門外(比如抗疫中的明星紐約州長庫默)。
現在黑人反歧視運動蓬勃發展,於是候選人範圍又再次縮小到「黑人女性」。幾個很有資格的候選人如痲省參議員沃倫(Elizabeth Warren,有助團結進步派)、密歇根州長維特瑪(Gretchen Whitmer,有助贏下密歇根州)、威斯康星參議員巴爾達文(Tammy Baldwin,有助贏下威斯康星)、明尼蘇達參議員克洛布查(Amy Klobuchar)、紐約參議員吉爾佈蘭達(Kirsten Gillibrand)、伊利諾伊參議員德克沃斯(Tammy Duckworth,戰爭英雄)等,都一一因爲膚色而被傳言被放棄。
這樣一來剩下的可選對象就不多了。在目前大約有四大選項,她們都有不足之處。
加州參議員哈利斯(有個正式的中文名賀錦麗)本來是個不錯的人選。問題有兩個:第一是來自民主黨州,對吸引搖擺州選民沒有太大幫助,又是溫和派,對拉攏進步派沒有額外幫助。而且她是牙買加移民(父)和印度泰米爾人(母)的後裔,曾被共和黨(川普的兒子)指責「不是純正的美國黑人」。
曾任聯合國大使和國家安全顧問的蘇珊賴斯是個純正的黑人,履歷也不錯,但她在2012年班加西襲擊事件中被指控故意散發假消息誤導公衆(即說這是因爲右派拍攝的一部基督影片惹怒了阿拉伯人),這是她的重大弱點。況且她從未有選舉經驗,可選舉性成疑。
還有佐治亞州的前民主黨州長候選人阿佈拉姆斯(Stacey Abrams)。在2018年成爲首個被主要黨派提名參選州長的黑人女性,一舉成名,也是進步派的心頭好。她本人也對副總統後續人躍躍欲試,佐治亞州也是重要的搖擺州。問題是她參選州長失敗,而她之前的經歷最高也不過是州衆議員,經歷嚴重不足。
最後還有佛羅里達的衆議員達明斯(Val Demings)。她或有助拜登贏下關鍵的搖擺州佛羅里達。問題是她的全國名氣太小,只是最近才引起關注。不過,她以前曾任警察,或許在現在「黑人vs警察」的爭議中,成爲一個優勢,變成黑馬。
由於拜登和民主黨的種種問題,現在看來「佛系」競選是最好的選舉策略。正好因爲疫情關係,拜登有藉口不舉行競選集會,掩蓋了人氣低迷活力不足的缺點。他又拒絕了川普要求多場辯論的要求(維持在三場辯論的慣例),有助「少說少錯」。
當然,川普的種種不足也是拜登佛系選舉策略的重要原因。這點,筆者另文探討。
※作者為旅美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