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化國家精準論述後,產生的剛性邊界一刀兩斷,一有爭議就時常發生衝突。(湯森路透)
邊界是地理學重要的概念,當代人文社會科學各個領域都有愈來愈多的討論。這本《不尋常的邊界地圖集:全球有趣的邊界、領土和地理奇觀》談論當今世界各地不同自然、人文、歷史及社會背景下的邊界故事,對我們(局外人)而言,充滿訝異、驚奇和新鮮;對生活於其上的人們來說,卻可能是命定的必然,充滿著愉悅、無奈、沮喪、不滿等複雜情緒。透過此書,來日我們若有機會拜訪當地,將能深化人文想像與關懷,讓這些「不尋常邊界」不僅僅是一個旅遊地點,更成為深具意義的「地方」。
邊界(border)在人文社會科學領域的相似詞很多,例如英文的frontier、boundary、territory等;以及中文的地界、邊境、界限、領域、疆界、領土等,這些名詞在不同領域各有不同的研究對象(個體或群體)、觀點(社會、政治、文化與經濟)以及其特有定義與意涵,但不論如何,都牽涉到「人」。
或許我們可以從自我邊界、外在邊界及想像邊界三方面來思考。自我邊界啟於胚胎,其後逐漸成形為自我的空間—身體,但他必須借助於所存在的空間—母親的子宮,靠著臍帶與母親身體(宇宙)連結以獲得生命的滋養。這空間限制他的茁壯成長,故當不敷使用時,約十個月後就會脫離第一個啟始空間(子宮),進入當今社會的實質空間中(第二個空間)。當生命終結,離開現世的那天到來,則將進入另一個想像空間中(第三個空間)。
人與人之間的最小物理邊界是皮膚,所以當別人要接觸甚至跨越你的邊界時,必須徵求你的同意,不然就是侵犯,例如:觸摸、擁抱、手術等。身體是人最小的物理空間,由各個器官組成,這裡會有「內飛地」,亦即當某些器官出現問題時,為了延續生命,我們或許會割除、替換器官。但要成為活生生的人,還要有浩瀚虛擬的空間—魂與靈,才能組成完整的自我小宇宙。
啟始空間子宮,是地理學研究人的第一個生存空間,這空間邊界幾乎沒有衝突與矛盾。脫離母體進入的實質暨社會空間,是人在現世存留最久的空間,也成為大多數研究所在,這包括了家庭、學校、職場、社會、行政區域、國家等,有了這些邊界的同時,也形成了認同或抵抗。
我們生活的世界具有有形(實質)的確切物理性邊界,然而另一方面,思維與想像卻可以跨越這實質物理邊界,創造一個虛擬的空間,把實質的物理界線變模糊,有時候生活起來可以更具彈性,但也可能成為衝突的爆發點。
界線的模糊與確切,一直是人類世界的重要課題。原初社會間的界線,一般而言不是剛性邊界,而是模糊邊界概念,增加彼此間的彈性與緩衝;但是現代化國家精準論述後,產生的剛性邊界一刀兩斷,一有爭議就時常發生衝突,如非洲殖民國家的劃界,以經緯度劃界約占四四%,以幾何劃界約三○%,幾乎不考慮原居人類聚集與活動所占據的地表情況,造成今日的邊界問題。此外,群體占有空間如果擁有的資源分配不均,將會產生應該獨享或是跨界共享、爭奪的問題。這些無不考驗著人們面對邊界時的智慧,也正是本書各種「飛地」的傳奇之處。
人們一方面希望跳脫自我身體的邊界限制,而進入社會群體生活時,卻又用無數界線的劃定,區分我者與他者的認同。從人最初所擁有的共享概念化下之模糊邊界,逐漸演變到今日現代化國家治理,以一條地理界線劃定實質邊界,精確區分了我者與他者的生活空間與歸屬;但是歷史事實告訴我們,這並沒有解決邊界的衝突與矛盾,因為不具人性的實質邊界,無法取代人個體的自我邊界性,以及人群為了尋求認同,在不斷區分你我的情況下,所形成的社會邊界之變動性。
「祖國」概念非原初的人性,而是人群為了治理逐漸建構的集體意識,歐盟建構時,亦曾論戰「歐洲即祖國」、抑或「祖國的歐洲」。邊界的概念一直在改變,十五世紀大航海時代之前,葡萄牙一直都是歐洲觀看世界認為的「地極」,但是一四九三年之後,歐洲對世界的定義自此改變。到二十世紀初,才大體形成了世界各地的邊界。
邊界該強迫停駐,或是自由遊走?本書可以讓我們重新思考,在種種「飛地」所建構的傳奇邊界上,是否有可能塑造一個充滿人性、和諧共享的無邊界性世界,改變今日無人性化的實質邊界世界。
※本文摘自《不尋常的邊界地圖集:全球有趣的邊界、領土和地理奇觀》邊界的停駐與遊走/春山出版/本文作者為臺灣師範大學地理學系副教授/書籍作者為佐蘭.尼科利奇(Zoran Nikolić),再生能源工程師。一九七五年出生於塞爾維亞中部的上米拉諾瓦茨(Gornji Milanovac)。童年隨家人搬遷到貝爾格勒(Belgrade)附近,開始研究並繪製當時的南斯拉夫地圖,並試圖找到居住地附近的每個地方,自此對地理、地圖和地圖集產生強盛的興趣與迷戀,持續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