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國昌的名言:「如果時代力量要當小綠,那我會選擇離開。」是典型的黨內鬥爭語言。(攝影:蔣銀珊)
第三勢力很重要,從今年初的總統立委選舉結果就知道。蔡英文雖然勢如破竹地拿下817萬張選票,但民進黨的立委選舉並不如預期,區域立委選舉只因單一選制的保障而維持過半的盤面,但不分區立委票僅有三成三的選票,幾乎與國民黨相仿;反倒是幾個小黨大有斬獲,尤其時代力量在幾名優秀黨公職退黨的衝擊下,甚至還拿下7.8%的政黨票,較四年前更高。顯示台灣選民固然在反共保台以及憂懼韓國瑜當選的氣氛下,將執政權交予蔡英文,但其實很希望有個強有力的在野黨制衡監督民進黨。
民意有二元性,意思是在選民透過選票將政權交予某一特定政黨時,自動會有另外一群人基於各種不同的理由,支持另一個政黨。二元性的民意固然符合民主社會制衡監督的道理,但缺點在於舊政黨會藉此忽略或打壓新興民意與少數聲音。以台灣為例,支持統一的民意遠低於一成,但國民黨卻往往能在總統與立委選舉中,得到四成左右的選票或席次,關鍵就在沒有任何一個政黨可以取代它第二大黨的位置,使得國民黨能藉由這二元民意取得選票與席次紅利;不僅讓國民黨長此以往,尸位素餐,也導致共產黨誤解台灣的民意。
許多人用傳統的統獨框架分析太陽花學運,但事實上,學運後的年輕參政風潮意義遠高於此。這群當時20多歲,最多30歲左右的年輕人固然反對國民黨威權與親中,但其實對於民進黨乃至於黨外時期反抗國民黨的歷史,以及傳統的統獨動員並無太多的感情與關注。政論家周奕成早在10多年前就提出「第三社會」的政治理論,其中,第一社會指1945年居住在台灣,認同泛綠本土理念者;第二社會指1945到1949年移民來台,認同泛藍中國理念者;兩個社會集團長年對抗,對過去的記憶,未來的想像都不同,因此新出現的第三社會強調,終結藍綠的民主惡鬥,超越歷史記憶的衝突。
第三社會要趨於成熟起碼必須建基於兩個條件,第一、不能是國民黨執政,國民黨執政代表藍綠仍繼續鏖戰,第三社會空間即被壓縮;第二、偏向或支持統一的群眾必須低於兩成甚至一成,從中研院與政大選研中心的長期調查,這條件已基本符合。太陽花學運後,逐漸長出了時代力量與民眾黨,可惜這兩個政黨都所託非人,與理想中第三社會的理念有不少差距。
台灣民眾黨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柯文哲一人黨,這個政黨誕生於總統大選前,明顯就是為了柯文哲四年候選總統縫衣作嫁;選總統本不是個問題,問題在於這個政黨從頭到尾沒有揭櫫任何理念與價值。柯文哲不斷宣稱要超越藍綠,但其實一直在藍綠的框架裡東挖西補;他說垃圾不分藍綠,卻大量接受來自藍綠的殘兵剩將;他高估自己,卻低估選民,無法糾集群眾,難以形成風潮。成立不過一年,民眾黨早被看破手腳,不是第三社會理念可託付的對象。
時代力量吸收的年輕參政者遠高於民眾黨,比起民進黨甚至也略勝一籌,原本有機會承繼第三社會的勢力;不過,時力在這次立委選舉裡,丟失了最珍貴的三席區域立委,原本20席地方議員竟有四分之一退黨。顯示黨內的人和、組織都出現大問題,這其中的關鍵當然出在黃國昌。
好的政黨起造者本就該引領風潮。黃國昌的問題不在於他想當英雄,也不在於他想選總統,而在於他身為政黨領導人與實際領袖,卻無法兼容並蓄,團結這個政黨。時力的決策委員選舉採取極為罕見,而且排他性極強的「全額連記法」,顯示主事者在黨內決策事務上根本無意協商、私心極強,所謂「昌明敏」(黃國昌、徐永明、陳惠敏)核心並非虛言。而面對過去一年的公職退黨風潮,時力全黨上下無意積極面對,黨內主事者甚至冷漠以對,更是令人不可思議。
黃國昌的名言是「如果時代力量要當小綠,那我會選擇離開。」但這是典型的黨內鬥爭語言。問題當然不在時代力量裡到底有沒有「小綠」,而在於什麼是「小綠」?如果支持「一例一休」是「小綠」,支持蔡英文連任是「小綠」,那與民進黨協商責任選區是不是「小綠」?如果這些行徑都是「小綠」,那黃國昌2016年在汐止又是怎麼選出來的?作為一個新興政黨,時代力量裡有「小綠」、「小白」、甚至「小藍」其實都不是問題,如何擴大政黨的社會基礎,容納不同意見者一起往前走才是關鍵。
結果,主事者不當石磨仔心也罷,還拿「小綠」來獵巫,果然還逼走了近半數的公職,這個政黨顯然認為自己7.8%的政黨票太多。
台灣的第三社會理念,已經來到前所未有的成熟階段,無奈他們卻面向私心極重的柯P黨或是國昌黨,難以開枝散葉。柯P黨無法承接這股第三勢力,國昌黨當然也辜負了這股青年參政風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