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1月,哈維爾夫婦來臺訪問的那個星期,那曾是臺灣政治上,也是文化上的一個重大事件。(維基百科)
哈維爾文集《無權力者的權力》的面世可稱「一波三折」。
1995年6月,我和哈維爾在哈佛大學年度畢業典禮上他作為主講人的演說結束後見面,我們只匆匆聊了數句。其實只是我語無倫次地告訴他,一些中國知識人包括我讀到他的著述,尤其是他在對抗共產專制時寫下的文字的震撼,他聽進去了,我們有了聯系方式。
之後,我一直和北京、廣州、上海的文化界友人、官方出版界朋友尋求能在中國正式出版哈維爾的著作,某些官方出版社中友人也上遞了出版申請。二渠道方面,買書號等事項,也不乏友人躍躍欲試。然最後,所有的友人關系渠道回復給我的答复是:中宣部和新聞出版署的正式回復是:外國國家元首的著作出版,要外交部審核批準。
私下的消息是,國家安全部和公安部已通報各出版社和地區新聞出版局,我是海外民運分子,我在中國正推動策劃出哈維爾的著作,要嚴加防范,哈維爾的書不允出版。
1999年夏,我在布拉格小住,老哈在總統府和我見面時,再次要求,也可以說是請我對中譯文字嚴格把關,文學作品必須從捷文原譯,不可從英文轉譯。非文學著作則可以從英譯轉中譯,可必須是從他的好友,他唯一授權英譯本中譯。他告訴我,因為這些英譯本是他逐句讀過,和譯者一起討論,參與修訂,他認可,因為忠於原作。
好了,因此信任,也因為歷經數年努力,在中國的正式出版已無可能。老哈也認命了,雖然他的所有著作(中譯本)沒有一句直接談到中國共產黨,可他仍是一個「老反革命」。
他同意我的建議,他所有的書都在臺灣以繁體字版面世。同時,透過各種方式,將在臺灣出版的書送進中國。
2003年,在臺北國際書展前後,哈維爾的四本著作,包括哈維爾文集《無權力者的權力》在臺北面世。我似乎記得,臺北的哈維爾新書發表會上,除了文人,施明德、李應元、卓榮泰等政治人也來了,施明德的致辭曾讓我動容。
我得說,在這些書的出版歷程中,劉曉波是中國國內友人中最重要的推手。
我需要強調,《無權力者的權力》一文,曾經改變了二十世紀人類歷史的進程,影響了人類中無數的反抗者。
我也發現,在這二十一世紀的第二個十年,從東方到西方,從邊緣到中心,無數的新人類,新一代的反抗者,他們再次發現了已逝哈維爾的《無權力者的權力》,他們是無權力者,‧可他們從《無權力者的權力》中獲得了啟迪,他們滋生了反抗力。
哈維爾回來了!不,他從未离去!
我也得告訴中國統治者,我從不認為自已是一個合格的「民運人士」,可我無疑是一個異議者,一個異議人士。
作為異議知識份子的哈維爾,我從和他的交談中受益無窮。就象他告訴我,卸任總統後,他每年不止一次悄悄地前往巴黎,去和昆德拉聊上幾小時,他說他享受和昆德拉智性的交談。
對於今天的臺灣,要記得2004年11月,哈維爾夫婦來臺訪問的那個星期,那曾是臺灣政治上,也是文化上的一個重大事件。那個星期,他現身他的新書發表會,他的戲劇公演,他在政大的演說,他在總統府和陳水扁夫婦聊了什麼?李登輝前總統夫婦夜晚去他住的晶華飯店探望他又聊到什麼?還有,他在晚宴上和作陪的倔強柏楊又聊了幾句什麼?
總之,沒有哈維爾當年對臺灣民主的支持,沒有他抱病來訪臺灣打下的基礎,乃至,沒有他在臺灣出版的六本書,就不一定會有今天,捷克國會議長維德齊和九十位捷克來實的歷史性訪問。(文章授權轉載自作者臉書)
※作者為中國詩人,作家、編輯及出版工作者。2001年7月,與孟浪發起籌創獨立中文作家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