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成立的中國北京大學「南海戰略態勢感知計畫」（SCSPI），其推特平台近期連續發布假訊息—2020年7月27日發布美軍RC-135W偵察機疑似進入台灣空域；8月30日以ADS-B航跡質疑美軍EP-3E偵察機自台灣起飛往日本，8月31日釋出美軍RC-135W偵察機穿越台灣後逼近中國偵蒐；9月1日則發布美軍艦疑似進入澎湖水道東側。 註更多洪哲政，〈中共官媒惡炒美軍在台假訊息 國防部大動作反駁〉，《聯合報》，2020年9月2日，https://udn.com/news/story/10930/4829196。 《環球時報》則分別針對美機自台灣起飛與美艦穿越澎湖水道進行報導與評論。

台灣國防部於9月2日召開記者會，嚴厲抨擊中共利用SCSPI與《環球時報》以假訊息引發媒體跟進報導，係運用輿論戰與心理戰，企圖影響我國民眾認知。中共運用智庫或媒體平台結合現代網路社群媒體，進行認知影響力作戰早已不是新鮮事。但近期由智庫密集發布假訊息，並以《環球時報》協同散播，令人好奇中共認知作戰樣態為何出現轉變，下一步又會如何走？
 

中共對台灰色地帶認知作戰三步走
 

若要藉由智庫或媒體平台發布資訊以發動輿論戰與心理戰，進而達到影響認知暨行為的目的，中共過去會效法俄羅斯的模式。第一步會先於一段時間內建立該類資訊平台的閱聽群眾，而資訊可及性與可靠性均有助於建立用戶使用習慣。第二步才開始置入真假難辨的爭議訊息，引發話題並吸引注意，俾利爭議訊息散播，並擴大影響目標的矛盾。第三步則是藉製造議題帶風向，讓影響目標之政府疲於因應而左支右絀，進而造成該國民眾對民主體制運作之不信任。 註更多俄羅斯影響力作戰模式可參閱：Renee DiResta et al, “The Tactics & Tropes of the Internet Research Agency,” New Knowledge Report, October 2019, pp. 34-75, https://reurl.cc/A8KKd3。

國防部彙整「南海戰略態勢感知計畫」推特的假消息。（圖片由國防部提供）

SCSPI初成立時，在網頁上並未運用機艦航跡圖，頂多是以自製航跡圖或衛星照片，用來與美國及越南針鋒相對。2020年初開始在其網頁上運用機艦航跡圖示，2020年中頻頻將美軍機艦航跡置入推特發布，自此開始引發媒體關注與報導。近期4起假訊息，可視為SCSPI開始轉入第二階段。這類灰色地帶認知戰的巧妙，在於如果國軍或美軍一一詳盡對號入座式的反駁，將落入中共探知美台情報的圈套； 註更多SCSPI藉叫陣要我國防部提出詳細資料，即為趁機窺探我求搜機制。參見：盧伯華，〈遭台國防部指假新聞 陸SCSPI智庫反嗆：心中有鬼 拿證據來〉，《中時新聞網》，2020年9月2日，https://www.chinatimes.com/realtimenews/20200902006156-260409?chdtv。 另一方面，如果都不予回應，任由中共官媒炒作與外媒跟進，則形同坐視其影響力擴大，影響目標國政府日後要反制將更為費力。據此可理解，台灣國防部的回應僅以結論嚴斥，而非鉅細靡遺地反駁，一方面是要防範情蒐研析手法曝光，另一方面也避免日後受其牽制。

協同散播假訊息是為出口轉內銷
 

觀察此番SCSPI釋放假訊息，最誇張的就是其明知美軍機不會釋放ADS-B訊號，卻故作姿態拋出質疑，擺明就是要以浮誇的內容扭捏作假。隨後《環球時報》跟進時，竟也就以此假訊息為事實基礎，大肆評論與抨擊。這樣精準的協同連動，其實是循台灣大選期間與武漢肺炎疫情期間，中共各部門所遂行的協同式假訊息影響認知作戰模式， 註更多曾怡碩，〈中共在武漢肺炎疫情下進行影響力作戰〉，國防安全研究院《國防情勢特刊》第一期，109年4月28日，頁8-10，https://reurl.cc/pyx7ax。 並因了解外媒習於跟進《環球時報》報導，故再次結合對外宣傳以散布假訊息，待這類假訊息出口轉內銷之後，即可成為鼓動民族主義一致對外的論述。

浮誇假訊息是中共的內部壓力出口
 

此番SCSPI假訊息事件最核心的問題是，中共大力運用SCSPI進行對台認知作戰之際，為何在作戰第一步推展還不到一季，就急著以密集而浮誇的假訊息、經出口轉內銷的作法，倉促推進到第二步？觀察2020年中國從武漢肺炎疫情到洪災糧荒所受的衝擊，導致習近平對即將在10月召開的十九屆五中全會產生權力焦慮，並體現在最近推行珍惜食物「光盤運動」與自我審查集體表態「抓兩面人」的行徑。除以側翼掩護方式，減輕美國對其強大的軍事壓力之外，SCSPI與《環球時報》浮誇的行徑，雖然耗損其認知作戰的影響力，但假訊息出口轉內銷後，在中國內部可能形塑有利習近平保衛權位的民族主義氛圍，達到釋放中共內部壓力的效果。
 

中共對外強硬路線，近期已遭各國強烈反彈—王毅8月30日在德國對捷克指手畫腳，就遭到當面駁斥；斯洛伐克總統也公開表示，不能接受中共對歐盟成員及其代表的威脅。SCSPI與《環球時報》之認知作戰，也引起各國側目及台灣的駁斥，建議政府考慮採取對等方式回應，並聯合理念相近國家，共同因應中共下一步將展開的糾纏消耗戰術。

※作者為財團法人國防安全研究院網戰資安所助理研究員，本文授權刊出，原文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