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坂元裕二每天被猛灌五瓶提神飲料,在一邊流鼻血的狀況,一邊寫著:「你要好好抓住我,你的眼裡只能有我,不然我會跑掉的」的莉香台詞。(取自富士電視台《東京愛情故事》劇照)
讀完《劇作家坂元裕二》之後的簡單感想:果然成為編劇的首要條件,第一是要懂得「碎碎唸」,第二是記憶力要好。
當然不是說他實際上很愛碎碎唸(日本電視台的水田伸生導演在書裡說他是「不會大聊特聊的人」),而是他太懂「對白」這種表達形式,說出來的話除了明確地使用非常有意思的比喻(比方說寫給椎名林檎的信,開頭就用「第三張卸妝棉」去形容會讓對方覺得掛在心上的笨拙式愛慕,好會形容),可以清楚說出自己在創作每一部作品的心境,以及,他的記憶真的太好了,記得自己當時在乎什麼,記得自己當時看了什麼作品,進而寫出該劇的關鍵場景,也可以一一細數這三十年間寫過的作品點滴。
光看前幾頁就非常精彩,許多觀眾最想知道的《東京愛情故事》改編歷程,他寫得很清楚:二十三歲的他,與之後打造出月九傳說的製作人大多亮,每天關在希爾頓飯店(雖然沒講是在哪間閉關,不過位於台場東京灣的富士電視台附近就有一間),少年每天被大多亮猛灌五瓶提神飲料,在一邊流鼻血的狀況,一邊寫著「你要好好抓住我,你的眼裡只能有我,不然我會跑掉的」的莉香台詞,原來在大叔在年少輕狂的青春裡,是伴隨著各種少女纖細(及大膽)的思維。
在柴門文的漫畫原著裡,赤名莉香震驚當時觀眾的那句「誒,我們做愛吧」,當年已經與幾位女生交往過的年輕編劇是拒絕放入的,但因為大多亮的要求,只好加在第三集的結尾來收尾,結果造成下一集的收視率大跌,「有些人認為不該看那種東西,不過反倒成為契機,再下一集收視率又唰地回升」。這些小八卦,在因為龜毛的編劇不太喜歡受訪,所以很難知道,不過在宣布暫時停止電視劇劇本工作之際,某種意思上是象徵式回顧自己的《劇作家坂元裕二》這本書,最精采的部份,就是這種經典背後的創作過程,以及他曾經遇到的掙扎。
19歲前踏入編劇工作前,讀完高中後想進電影圈,沒繼續讀大學,反而待在家糾結不斷折紙,在家附近的大阪燒店打工(他是關西人),因為端冰水給客人時放玻璃杯的聲音太大聲被店長罵(充滿畫面感的敘述),在憤怒的情況看到別人寫的劇本,「什麼,這種東西我也寫得出來」,在書店買了編劇書研究了之後參加富士電視台的劇本大賽得獎,從此踏上構思故事來賺錢的天才編劇之路。
但是,在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感覺到「真的有觀眾在看自己的作品」的《東京愛情故事》之後,自己作品收視率越來越差,29歲暫離電視圈,跑去寫RPG遊戲的故事及台詞、電影導演(成績很差,但與當時參演的女演員森口瑤子結為夫妻)、作詞人(出道曲的歌詞是他的創作、之後合作《四重奏》的松隆子對這位老師的直白感想:「原來他在電視圈這麼厲害啊」)、寫小說(但寫了三年寫不完,所以從來沒有公開也無法公開),六年後,35歲,因為金錢因素(對,就是這麼簡單)及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回到富士電視台,開始了「什麼都可以寫」的另一種天才編劇之路。
被譽為少年得志的天才編劇,竟也是一路跌跌撞撞,最後走到寫下這幾年以《Mother》、《離婚萬歲》、《四重奏》這些收視率仍然不高但引起廣泛討論的社會派編劇。但是評論界這樣區分他,也是不正確的,他說「我經常被說『《Mother》以前、《Mother》以後』。我自己的筆觸當然沒有改變,《西遊記》和《主播台女王》也是我重要的孩子們」。
碎碎唸的大叔編劇,說自己並沒有那麼明確的劃清界線,在他眼裡,只是每一部作品的主題不同,寫下這些角色與故事的自己,始終都沒有變過。創作者的人生,以分析者的角度來看勢必可以區分成青澀期或成熟期,但他卻說自己的想法在19歲踏上編劇之路後,就再也沒有變過了,變的只是人生經歷,變的只是在這本《劇作家坂元裕二》不斷提到,這些作品都是在機緣巧合以及製作人邀約而寫下的故事,每一部作品,都是孩子。
從停車場管理員出身,在二十幾歲就在香港TVB變成首席編劇,創作過《義不容情》、《大時代》等等經典港劇的韋家輝說,其實他的工作只是「接生」,因為作品是因為某些演員、組合、環境「這個戲才會出現」,做為主創,可以影響其中一小部份,但「絕對不是上帝」,因為作品本身會創造出自己的生命。
不分作品好壞、不分收視率迴響高低、不分商業藝術,它們都是獨一無二的孩子,他牢記在心,我想,創作能走到這個份上,那也就值了。
※重點就在括號裡:經營FB粉絲頁【重點就在括號裡】,擅長對著影劇碎碎唸(有時還有音樂)。座右銘為村上春樹的「只要十個人中有一個人成為常客,生意就能做起來」。
追蹤↠ 上報流行 第一手接收好文資訊
看更多《上報流行》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