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豬議題上,兩黨心中只有短期權力鬥爭的利益的盤算才是真的。(攝影:張哲偉)
不必懷疑,台灣就如同任何國家,民眾中有相當多信念堅貞,思想純正,令人佩服的食安基本教義派。9月初,tvbs有個民調發現國民黨民眾有91%反對開放美豬進口,91%!比例實在高得嚇人,是表示國民黨的組成份子幾乎都是純潔的食安基本教義派了?這太驚人了,肯定值得探討。
最近幾家民調結果清一色發現蔡總統和蘇揆聲望一齊大幅下挫,例如,台灣民意基金會調查,總統比上個月掉了10.7%,創下她就職53個月以來單月最大跌幅。所有的民調都指出關鍵在開放含瘦肉精美豬進口的決策。許多民眾除了出於強烈的食安主義之外對兩人不滿外,更不滿民進黨過去在野時領軍全力杯葛美牛美豬進口,現在執政了卻出爾反爾。依戴立安民調,有60.6%認為民進黨在這議題上前後矛盾,認為前後沒矛盾的只有19.7%。換句話說,民進黨政府在食安立場和誠信上面雙重受傷,情況嚴重。
儘管民眾對民進黨政府在處理美國瘦肉精肉品進口的表現評價非常低,但是民眾對國民黨的評價也好不到那裡去。
今天蘇揆強調,「台灣是以貿易導向的國家,周邊的競爭國家都開放,而台灣如果還持續故步自封,那就像綁著一隻手跟人家競爭,走不出去,也沒有辦法拚經濟。」蘇揆話說得振振有詞,只是同樣的話,不只蘇揆會講,馬政府還講得更早,而那時這幾句話正好就是被民進黨拿來猛轟的炮靶;在國民黨既然已經下野了,便回頭來追著當年自己講這幾話猛打。
基本上,從年陳水扁當總統的2007年開始,輪流執政的兩大黨都只要在野,就成為動輒捉狂的反廋肉精食安基本教義派;但是一旦執政就千方百計地要開放美牛美豬的進口,當作和美國進一步發展經貿關係並賴以破解被中國在國際貿易上把台灣邊緣化危機的妙方。就這樣,前後矛盾的戲碼,兩黨演起都很得心應手,更從來不感到愧疚。
兩大黨演起戲來前後矛盾,反覆無常,那麼兩黨的民眾呢?很不幸,他們絕大多數是跟著兩黨中央一起變來變去,同樣地前後矛盾,沒有一貫的立場。
依據9月初tvbs民調,支持國民黨的民眾居然高達91%反對美豬進口,回顧2012年2月,馬總統剛宣布要和美國討論進口美牛時,國民黨民眾反對的也不過是70%而已,今天竟憑空大幅上升21%,是國民黨民眾愈來愈基本教義化了嗎?其實在2012年情形是這樣的:經過馬政府提出具體政策並努力推動、說明後,雖然民進黨民眾絕大數仍然繼續反對進口,不為所動,但是國民黨民眾繼續反對的很快就掉到只剩下25%,支持開放的高達61%!變化之猛,簡直有如天方夜譚。可見國民黨民眾如果有食安主義基本教義派的話頂多是約25%而己,其餘6成多都是務實派。
那麼民進黨食安信念的民眾又有多少?
依2012年tvbs民調看,一開始民進黨民眾反對進口的態度比國民黨民眾強烈,有91%之多反對進口;在馬政府努力說服後,國民黨民眾雖然態度大逆轉由壓倒性的反對變成壓倒性的支持,但是民進黨民眾被說服而動搖的很少,堅持反對的仍然維持81 %的超高比例,接受進口的,少到只有13%,表現得超級基本教義主義;只是如今輪到蔡政府要開放了,支持進口的比率一下子就暴增3倍多,達到46%;反對的腰斬剩下40%而已。
可見兩黨在野時,不只是黨中央、立委,連大部分支持黨的民眾,都有志一同,表現得超級食安基金教義派,一下野就突然之間變成超級務實主義。變化這樣劇烈,說明原先所謂對價值理念的堅持,其實都只是政治鬥爭的藉口。
最有意思的是目前支持三個小黨的民眾的態度。
泛藍方面,民眾黨民眾很明顯,跟在國民黨後面跟得很緊,國民黨民眾反對開放的高達91%,而民眾黨的也有76%;泛綠方面,都以支持開放的為多,其中時代力量54%,台灣基進更高達76%,都比民進黨民眾的46%高得非常多。兩黨民眾主張開放的程度都遠遠衝到了民進黨民眾的前面,而不是跟在民進黨後面。這很特別,也很合理,表示的是這兩黨民眾認為透過對美開放進口以求經濟和外交的開展來鞏固台灣主權的重要性遠大於國內食安標準的提高。因此我們發現所有政黨群眾中基本教義傾向最強烈的就屬這兩黨民主眾 , 當然,他們優先選擇堅守的信念不是食安主義而是維護主權。
自我矛盾的戯碼演久了,兩黨兩敗俱傷。
13年來美牛美豬進口之爭的戲碼中,兩黨努力互批對方執政時決策鴨霸,但是戲演久了,一般民眾看在眼裡,自有自已的評價。
最近戴立安的民調發現,只有4.2%民眾認為兩黨執政時都一樣有做到重視民意溝通而且願意接受國會監督;認為執政的民進黨做到的只有21.0%,實在低得太不像話了;至於國民黨好一些,但是也只得到33.2%民眾的肯定,還是低到蠻慘的。在這一項民進黨正面評價會少了國民黨 12.2%,原因應該是:
1、國民黨在朝推翻自己在野時的主張,已經是8年前的事了,民眾惡感隨時間流逝稍有淡化。
2、民進黨反起美牛時,遠比國民黨反得慷慨激昂。反對的動作既大,現在承受的反作用力當然也比較大。
3、2012年聯合國 CAC 通過瘦肉精使用標準後,不少原本反對的 民眾大批轉向,變成願意在國際標準下接受進口,結果民眾態度已經轉為贊成居多,是57%比31%,不料民進黨繼續強烈反對,於是又把相當一部分願意接受聯合國標準的拉回到反對的一邊了。無疑的,民進黨這樣做,在短期的政治鬥爭上有利,但是代價卻還是不能不償還。民進黨這次解釋改變立場,開放美牛一個重要的理由是環境變了,這理由民進黨說得很大聲,但是這個理由不是已經在2012被自己否定掉了嗎?有了2012年民進黨的否定後,今年願意依聯合國標準進口瘦肉精肉品就只剩下36%,比2012的57%少了一大截;而反對進口的有50%,比2012的31%多非常多了。所以民進黨只好付出蔡總統、蘇揆滿意度同時應聲巨挫的代價!
歷經13年的經驗,民眾實在很難認為兩黨不管強調是食品安全最重要,或者高嗆開放美牛美豬進口有利於和美國進行貿易談判、有利於外交,都是講假的;兩黨心中只有短期權力鬥爭的利益的盤算才是真的。這樣長期認真廝殺下來,結果兩黨難逃兩敗俱傷,都蠻慘的。無論如何,台灣民主政治如果要在政黨競爭中進步而非墮落,兩黨非得痛下決心揚棄只論顏色只顧在朝在野的利益而不問是非的積習不可。
注:固然有人接受有瘦肉精的美牛進口,卻不接受有瘦肉精的美豬進口,然而本文基本上不考量這種區分,因為民調數據不區分地據以分析雖然不夠精密,但是仍然可行,畢竟很難想像有多少民眾在同樣含瘦肉精的情形下,遇豬不吃但是遇牛則吃的。
※作者為前民進黨立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