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川普造勢現場。(湯森路透)
冷戰結束後,國際政治的規則不一樣了,這改變使得這之中最強大的選手得以不理睬外交事務的基本遊戲規則,不再需要去應付其他國家的國際行為,轉而想要改造他國政府對待治下人民的方法。
強權彼此敵對的大國政治之所以在冷戰之後告一段落,有部分原因是此先已出現一個共同趨勢:武器的殺傷力愈來愈大,造成的毀滅更勝以往,使得戰爭愈來愈不受歡迎。
而前述提及的,美國在外交政策領域因歐洲共產主義崩潰,獲得餘裕進行其他社會工作的自由,也來自冷戰這一偉大歷史事件過後的世界權力分配:美國因其軍事、經濟實力遠遠超過其他國家,成為了國際上首屈一指的霸權。
美國的實力,加上冷戰後國際關係上的另三項特質,界定了小布希總統所謂的「世界新秩序」 (new world order):
一、全球經濟的重要性上升。幾乎沒有國家不在全球經濟的籠罩範圍內,而且透過做為其成員能夠產生實質的經濟效益,這有助於緩和各國進行安全競爭的衝動。
二、人類史上最危險的武器—核子武器—只被不會將之用於傳統權力競賽的國家擁有。
三、特色則是中國和俄羅斯本來都有能力像傳統大國那樣採取強硬的政策,把敵對、安全及軍事競爭置於國際關係的中心位置,但他們卻都對此毫無興趣。
美國在奉行改造他國使命的同時,也努力深化後冷戰世界這三項新世界秩序。然而,到了2014年底,儘管美國在全球經濟、核子武器和大國政治這三方面都有所努力,卻因其政策上的錯誤使得它們變得不穩定。
20年之後再回頭看,1993年的世界新秩序與冷戰時的舊國際制度很相似,甚至也和過去數百年來的制度沒什麼太大差別。2014年年底世界局勢改變,美國沒有餘裕任性推廣其價值,只好變得跟過去一樣,必須以保護自身國家利益為優先。
各國參與全球經濟之所以會降低國際衝突,是因為比起結盟對抗相同的敵人,國際貿易或跨國投資更能締結夥伴關係。對一國而言,跨越國界的貿易與投資是為了致富,而彼此為敵的最極致形式便是戰爭,但戰爭只會帶來窮困而已。
19世紀是國際經濟第一個真正大整合的時代,當時,「貿易可以保證和平」的思想在英國這全球最大的貿易國家流行起來。尤其是冷戰過後,全球經濟的相互依賴降低了國際間的衝突,雖然未必完全天下太平,但的確紓解了緊繃的情勢。
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美國承擔了比其他國家更大的責任,負責籌劃和管理國際經濟。1993年之後的15年,美國的經濟運作格外順暢,獲得了比從前更高的利益、更能雨露均霑的成果。
但金融盛景沒能長存,2008年,美國金融制度近乎全面崩潰,歐元也在2010年敲響警鐘。這兩件影響全球的大事,都有部分是起因於少數富有國家的政策錯誤。至此,四海昇平的金融時代畫下句點。
全球經濟福祉大翻轉削弱了世界新秩序。由於不再能維繫繁榮,新秩序對底下成員的吸引力也減弱了。作為世界新秩序盟主和主幹的美國和歐盟經濟活力削弱,在政治上也不再一言九鼎。
2008年之後,國際制度比起過去,不利於美國在全球的改造使命。
世界新秩序還是會有些遭到抵制背叛的地方。這其中最吸引人,也是美國尤其關注的抗拒力量,來自2001年9月11日在紐約和華府發動攻擊的伊斯蘭主義恐怖分子。
然而,恐怖分子還稱不上排拒新秩序最危險者,這個殊榮要歸北韓和伊朗。這兩國政府都擁抱極端的意識形態,要犧牲別的國家且只圖擴張自身權力。
比起蓋達組織等恐怖團體,北韓和伊朗政府不但治理國家還控制著領土,因此有更大潛力能興風作浪。最重要的是比起恐怖分子,此兩國政府更有能力取得當代國際政治最有破壞力、最危險的特殊武器─核子武器。
由於它們的破壞力極強,這些武器讓擁有他們的人在軍事上占據上風。北韓和伊朗在整個後冷戰時期都想要發展核武,以求至少可以威脅其他國家。
他們若是控制了發展完備的核武,極有可能在其所在區域或世界各地重啟可怕的安全競爭。美國領導國際社會阻止這兩個國家取得核武。從冷戰時期開始,並持續到冷戰結束後,還算略有成績。
然而,2014年時,伊朗和北韓都接近取得核武的臨界點,跨越臨界點之後,它們將威脅全球的安定和美國利益,而這會是西方勝過歐洲共產主義之後美國不曾遇上的困難。北韓和伊朗的核計畫,使後冷戰秩序基礎產生了巨大裂縫。
新秩序的核心,也就是區別它和過去秩序最大不同的特色,是國際政治傳統上圍繞著最強大的國家打轉,而今他們卻彼此不再有軍事和政治的競爭。
中國和俄羅斯政府放棄他們共產主義和帝國時期前人的外交政策,這麼做的部分原因除了是在冷戰之後忌憚美國的恫嚇力量,此外還有別的因素。
1990年代,美國發動倡議—把對中國貿易和人權問題掛鉤處理,以及設法移植自由市場經濟到俄羅斯—用意即在改造這些國家內部的政治和經濟結構,盼望可以藉此說服他們採取和平的外交手段。這些倡議雖然最終失敗,但是美國政府相信(或說盼望)21世紀的政治經濟大趨勢會和這些倡議的訴求有相同的效應。
上述期望並沒有成真。到了2014年,中、蘇兩國都放棄了沉默與克制,恢復了典型的大國戰略,想要控制更多領土。兩國都顯示了不排除以武力解決問題的意願,而俄羅斯更是不惜發動戰爭。
中國強悍的海軍建軍和俄羅斯對烏克蘭的侵略,使得對美國及其盟國來說,安全的國際世界結束了。而這意味著,美國再也不能對美國的重大利益掉以輕心,而把注意力和資源放在改造其他國家了。
中國和俄羅斯的外交政策,逆轉了冷戰結束時出現的國際政治大革命,恢復了昔日大國政治的國際體制,也因此帶給美國迥異於過去20年來的新挑戰。
作者簡介
麥可.曼德爾邦(Michael Mandelbaum)
曼德爾邦是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高級國際研究學院教授,也曾任教於哈佛大學、哥倫比亞大學,專攻美國外交政策。他擔任華盛頓近東政策研究所顧問,該所贊助中東政策研究和相關議題的公共討論。曼德爾邦畢業於耶魯大學,獲劍橋大學國王學院碩士,並在哈佛大學完成博士學位。曾擔任過柯林頓總統的顧問,並被《外交政策》譽為「百大思想家」。
譯者簡介
林添貴
政大外交系、台大政治系及研究所畢業,歷任企業高階主管及新聞媒體資深編輯人,譯作逾一百本,包括《通往自由之路:美國共和黨的理想、墮落,及其如何被保守主義意識形態綁架?》、《恐懼:川普入主白宮》、《棉花帝國:資本主義全球化的過去與未來》、《美國該走的路:歐巴馬如何抗拒華盛頓的政治惡鬥,重新定義美國與世界的關係》、《南海:21世紀的亞洲火藥庫與中國稱霸亞洲的第一步?》、《2049百年馬拉松:中國稱霸全球的祕密戰略》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