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衛星通訊社》（Sputnik International）2020年10月7日報導，俄羅斯國防部宣稱「戈爾什科夫上將號」（Admiral Gorshkov）巡防艦6日於白海海域發射鋯石極音速巡弋飛彈（Zircon hypersonic cruise missile），並命中位於巴倫支海的目標。俄軍總參謀長格拉西莫夫（Valery Gerasimov）表示，飛彈飛行距離450公里，最高高度28公里，飛行時間4.5分鐘，速度達超音速8馬赫以上。總統普欽（Vladimir Putin）則讚揚鋯石飛彈試射成功係國之大事，有利國家安全。

據報載，俄羅斯的鋯石極音速飛彈測試始於2015年，至2018年已完成近十二次的發射。其係由超音速燃燒衝壓發動機驅動之機動反艦極音速巡弋飛彈，俄軍事專家宣稱，該型飛彈是世上第一枚海基反艦極音速飛彈，而且俄羅斯海上最強大的潛在敵人－美國海軍的任何戰艦，在其面前都將形同無物。鋯石飛彈的主要目標為航空母艦、巡洋艦、驅逐艦與其他潛在敵人的大型軍艦。俄羅斯海軍水面戰艦與潛艇預計將於未來數年內列裝該飛彈，而陸基版本則正研發中。 註更多Evgeny Mikhaylov, “Putin Hails Successful Launch of Zircon Hypersonic Cruise Missile as ‘Major Event’ for Russia,” Sputnik International, October 7, 2020, https://sptnkne.ws/DTDU; “Эксперт рассказал об уникальных характеристиках ракеты «Циркон»,” Известия, 7 октября 2020, https://iz.ru/1070568/2020-10-07/ekspert-rasskazal-ob-unikalnykh-kharakteristikakh-rakety-tcirkon.論者有謂，鋯石飛彈可能仍需再次水下試射，試射成功後才會開始列裝，然而鋯石飛彈服役之日顯然已經不遠，而此對俄羅斯日後的戰略布局將產生深遠影響。

俄羅斯可望重現歐洲戰略平衡

俄羅斯的外交傳統向來視西方為其安全之所繫，而俄羅斯於此間的安全威脅則主要來自美國。俄羅斯極為不滿美國於其邊界咫尺之處部署反彈道飛彈系統，認為此舉改變俄羅斯過往於此獨有的戰略核威懾局面。

俄美於核威懾理念的分歧乃彼此齟齬主因。俄羅斯自認其僅為對侵略者反擊的防禦性核威懾，威懾對象不包括無核及未參與《不擴散核武器條約》（Treaty on the Non-Proliferation of Nuclear Weapons, NPT）的國家，而自1994年起俄羅斯所有的戰術核武皆部署於境內，也僅運用境內反彈道飛彈系統支持核威懾。然而，美國卻採取進攻性先發制人的核威懾，在任何時候對任何國家進行無差別打擊，更在境外和北約盟國前進部署戰術核武，運用全球反彈道飛彈系統支持其核威懾。 註更多Владимир Козин, “‘Новая’ ядерная стратегия США и её последствия для России,” Международная жизнь, No. 9 (сентябрь 2013), с. 70.

防禦性與進攻性核威懾之別乍聽合理，實則為俄方掩飾其經濟實力不足與美國軍備競賽的託辭，以及對於美國一旦攻擊俄羅斯後，可封鎖俄羅斯報復反擊能力，而破壞此間戰略平衡的不滿。

俄羅斯政治軍事分析局局長米哈伊洛夫（Alexander Mikhailov）於鋯石飛彈試射成功後表示，北約防空或飛彈防禦系統已無法攔截俄羅斯的鋯石飛彈。 註更多 “Эксперт рассказал об уникальных характеристиках ракеты «Циркон»,” Известия, 7 октября 2020, https://iz.ru/1070568/2020-10-07/ekspert-rasskazal-ob-unikalnykh-kharakteristikakh-rakety-tcirkon.此即普欽為何2018年時曾於國會提及鋯石飛彈係能穿透美國飛彈防禦系統，且為確保俄羅斯反擊能力的主要戰略手段之故。因此，鋯石飛彈的試射成功無疑將有助於俄羅斯重現其念茲在茲的歐洲戰略平衡，讓美國不敢輕舉妄動，從而捍衛其西疆安全。

重返全球大國地位與區域平衡者之依恃

冷戰後，俄羅斯迫於現實而戰略收縮並淪為區域大國，但俄羅斯從未忘懷重返全球大國地位的夢想。縱令其力有未逮，但在過往的《對外政策概念》卻仍提出各種全球戰略布局構想。

普欽智囊，俄羅斯高等經濟大學世界經濟與國際政治學院院長卡拉嘎諾夫（Sergei Karaganov）與其團隊此前即指出，極音速武器的研製成功讓俄羅斯毋須參與核武與常規武器軍備競賽，並成為世上唯一不需增加國防預算，卻能提高威懾能力的大國，還能打消美國重獲軍事優勢的期待。藉由極音速武器與協助中國建立飛彈預警系統，俄羅斯更能強化自身於俄美關係與中美關係間的戰略威懾，乃至於提供世界各國在美中兩國之外的「第三個大國平衡者」選項，以及成為「新不結盟」運動－不願扈從美國或中國等中小型國家陣營的保衛者。 註更多С. А. Караганов, Д. В. Суслов, Е. А. Примаков, И. А. Макаров, Л. Д. Попович, Защита мира, Земли, свободы выбора для всех стран: Новые идеи для внешней политики России (Москва: Изд. дом Высшей школы экономики, 2020), с. 27-28, 38.

2019年10月，俄羅斯宣布協助中國建立飛彈預警系統之舉，非但有助於強化中國對美國的戰略威懾，他日俄中飛彈預警系統若能進一步整合，更有助於俄羅斯免除對美國兩面作戰的困境。然而，此充其量僅能起到「盾」的防禦性威懾作用，仍遠不足以讓俄羅斯成為第三個大國平衡者，但「矛」－鋯石飛彈當前的技術領先優勢，卻讓上述夢想有成真的可能。未來「矛」與「盾」若能兼具，而且持續維持極音速武器技術的領先優勢，俄羅斯將有望不再被迫採取守勢，而是能扭轉對美國的戰略劣勢，並有機會在關鍵時刻發揮平衡者的作用。

如俄羅斯雖非美國「印太戰略」的主要遏制對象，但其重振國家經濟寄望所在的俄屬遠東（Russian Far East），以及重返大國地位之全球戰略布局的兩大支柱－中國與印度皆位於印太地區，若說印太地區為俄羅斯重大利益所在亦不為過。鋯石飛彈此極音速武器的出現，除讓俄羅斯有望重現此前於歐洲的戰略平衡，更能在其西疆態勢相對平衡的情況下，向印太地區推動其大歐亞夥伴關係（Greater Eurasian Partnership）計畫。復以俄羅斯仍抱持重返全球大國地位的雄心，他日若成為印太地區態勢的關鍵變數，乃至於區域平衡者亦不令人意外。

※作者為財團法人國防安全研究院非傳統安全所助理研究員。本文授權刊出，原文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