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大多來自北京周邊最為貧困的家庭，有的是自幼家貧，無力撫養，便被爹媽送進宮；有的則是業已成人，為了撫養家庭，走投無路，只好選擇這條道路，像清末的老太監信修明 ，十年寒窗，卻屢試不第，還考過水師學堂、太醫院，都沒成功，後來為了贍養母親和年幼的弟弟、妹妹，娶妻生子後，為家族完成延續香火的任務，便去當了太監。

在清代，由內務府主管太監的挑選。對於民間百姓，內務府一向只考慮管理的簡單、便宜，卻絲毫不考慮他人疾苦，所以民間百姓想當太監，必須先自行閹割，才有資格去內務府報名。報名之後，只要湊夠十個人，便可參加考試。所謂考試，就是檢查，主要項目有「口齒伶俐、面貌端正、身無殘疾」等，最重要的就是淨身徹不徹底，這有個名字叫「驗淨」。負責這項工作的是內務府的會計司（專門負責人口）和掌儀司（負責禮儀）的人，並有老太監專門把關，方法絕對是簡單粗暴，就是下手去摸，絕對認真負責。

當時北京專有提供太監手術的技師叫刀兒匠，最早是官辦世襲，國家規定只允許四戶人世代從事此業，屬於壟斷。晚清時，朝廷的國家大事都管不過來了，對民間刀兒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幾戶官刀兒匠之外，民間又出現了幾戶非官辦的刀兒匠戶，像早年流傳特別廣的小刀兒劉，就是此類，稱為私刀兒匠。

刀兒匠的手藝據說特別神奇，一個是手術好，一個是藥用得好，只要有皇上在，就有錢賺，手藝不願意傳給外人就很好理解了。舊時傳聞太平天國也想搞太監制度，弄了幾百個小男孩，特別請廣東的西醫來做手術，結果主刀大夫的手藝不行，這些孩子沒有一個活下來。但基本上北京的刀兒匠做一次手術，病人二十一天就能下床，傷亡率不高。

古人素有「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觀念，身上的一切都應該保護好，既然活著時因為生活所迫，必須分離，死了以後，入葬時也要縫在一起。古代犯人被砍頭，家屬大多要把被砍掉的腦袋縫在身體上，才能下葬；還有一些非正常死亡的貴族，家人在其下葬時，還會替他鑲上金頭、金胳膊等。太監做完手術，死後要和身體合璧到一起。手術的殘留物要留下來，但在古代是一個極大的難題，不過刀兒匠有祖傳祕法，而且極為重口味。

古人對生肉的保存，不像現在可以泡各種藥水，那時都是按類似烹調方式進行。比如傳說五代十國時，遼太宗耶律德光帶兵進中原，在回去的路上死了。當時的太后要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但路途遙遠，隨行的大臣沒辦法，就把耶律德光風乾做成木乃伊，屬於風乾法。對太監的手術殘留物，刀兒匠用的則是油炸配中草藥和香料的方法。具體來說，先用香油炸透，然後用祖傳祕方配置的「八寶散」（八種中草藥和香料）包裹好，再用油綢子包上，裝到木匣子裡。其實這是刀兒匠的斂財之道，保存好後，不會當下交給太監本人，而是等他們年老後，無論是否發達，大多會為身後事著想，存上一筆錢，找刀兒匠重金贖回，好讓自己的身體能完整地下葬。

關於太監的淨身問題，舊時多有傳聞，說有太監淨身並不完全，在宮闈之間如何如何，乃至傳出了慈禧太后與太監安德海的緋聞。還有清人筆記說安德海在山東被丁寶楨處死，曝屍多日，就是讓人看看他是不是真太監。為了平息這種傳聞，有人建議讓慈禧再好好檢查一遍宮裡的太監，慈禧無奈地下了懿旨要求「認真檢查」。

後來宮裡的太監，包括李蓮英，都被認真檢查一遍，確實是一個不乾淨的都沒有。這是當時比較有名的「掃二茬」事件，後來被宮裡的太監視為奇恥大辱，義憤填膺的太監們便設局，整治了這個提建議的人。不過，與前輩學者聊天時，聽說在清宮檔案中記載過一個案子，一名太監在淨身入宮幾年後，漸漸發現被淨之處，竟然「春風吹又生」了，後來遭人發現舉報，最終被轟出宮。這倒是個醫學史上的奇蹟，不過我並沒有親眼見到這份檔案，而且這種事實在違背常識，只能將其視作一種可能發生過的神祕事件。

太監實在是個畸形而悲慘的群體，即便出現過一些歷史名人，但大多沒有什麼好名聲。不過在清代，太監當中卻出現了一位堪稱世外高人的武林高手。嘉慶時期，肅親王府有一名太監董海川，雖從未在主子跟前大紅大紫過，卻是民間武術的一代宗師。對中國傳統武術稍有了解的人都聽過「八卦掌」，便是由董海川開宗立派。評書《雍正劍俠圖》的主人公童林童海川便是以董海川和八卦掌為原型創作，二十世紀九零年代吳京主演的電視劇《太極宗師》的相關情節，正是來源於楊氏太極的創始人楊露禪與董海川比武的故事。而董海川創的八卦掌，至今仍是享有盛名的拳術，二 八年還成為中國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本文摘自《真相只有紫禁城知道：清宮地標的歷史再發現》，時報出版。

【作者簡介】

楊原
 
北京市社會科學院滿學所博士後，研究領域為宮廷史、社會史。

著有《詩書繼世長--葉赫顏札氏家族口述歷史》、《會玩兒：老北京的休閒生活》等；大型真人秀節目《上新了，故宮》歷史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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