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問人的性別是什麼決定的，大家都會很輕易地回答出是基因，XY 是男性，XX 是女性。但如果要進一步追問，基因決定了人的生理性別，但是一個人的心理性別，或者說性別角色，又是由什麼來決定的呢？性別角色是由先天基因註定，還是來自後天的環境培養？

20世紀60年代，心理學界對這個問題爭論不休。

霍普金斯大學小兒科和醫療心理學的教授約翰．曼尼博士（John William Money）堅信性別中立理論，也就是兒童並無性別觀念，所有的性別角色都是後天養成的。他對此進行了一系列理論上的論證，但是還差一個實驗來證明他的理論。

1965年一位絕望的母親找到了當時已經頗有名氣、常常出現在電視節目中的曼尼博士。這位母親說自己有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兒子，分別叫作大衛（David Reimer）和布萊恩（Brian Reimer），但是幾個月前，因為包皮環切手術的意外事故，大衛失去了整個外生殖器。她希望曼尼博士可以幫助自己。

這對曼尼博士來說是一個天賜的驗證自己理論的機會：

這是一個雙胞胎樣本，他們有著同樣的父母、同樣的生活環境，甚至同樣的基因！在這種情況下，以培養一個女孩的方法去培養大衛，如果大衛長大後也確切地認為自己是女性，那麼他的「性別中立理論」就能得到最好的證明！

他向這位母親建議：大衛想在這種情形下以男性的身份生活下去一定會很艱難，長大後他也很有可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但是，性別角色都是後天培養出來的，趁現在孩子還小，可以把他的性別重置為女性，按照女孩來培養，這樣對他可能更好。

走投無路的母親接受了曼尼博士的建議，讓22個月的大衛改名為布蘭達（Brenda Reimer）並接受了性別重置手術，期望「他」能以女孩的身份重新開啟人生。

可憐的大衛被切掉了睾丸，裝上了女性的外生殖器。曼尼博士還特別叮囑大衛，或者說布蘭達的父母，千萬不要告訴他真相，這對他沒有好處。曼尼博士定期為布蘭達注射女性激素，並觀察、記錄「她」的成長過程。但是，事情並沒有按照他理論中的方向發展。

幾年以後，布蘭達似乎開始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

而此時，曼尼博士並沒有對自己的理論產生懷疑，而是認為應該加強對於布蘭達的性別教育，幫助「她」建構更強烈的性別認知。他甚至說服母親讓兄弟倆進行一些特殊的「性姿勢練習」：讓布蘭達張開腿，布萊恩向前衝⋯⋯

這個實驗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成功了，據雙胞胎的父母向曼尼博士的回饋中稱，布蘭達在很多方面跟他的哥哥比起來確實更具有女性的特質。因此，這對雙胞胎在9歲時，曼尼博士就將他們化名為「John and Joan」發表了論文，作為支持自己「性別中立論」理論的重要證據。

但顯然，曼尼博士無意或有意忽略了很多不利於自己理論的事實。雖然布蘭達一直不知道真相，但是性別認知上的混亂以及長期注射的雌激素一直影響著「她」的生活，實際上布蘭達的狀態甚至遠遠稱不上是正常的。

儘管「她」一直注射雌激素，身體上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些男性的特徵。「她」沒有朋友，男生和女生都不願意和「她」玩耍，甚至女生不許「她」上女生廁所，男生也不許「她」上男生廁所。後來情況愈來愈糟糕，「她」的母親堅持不住了，在布蘭達14 歲的時候，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她」。知曉真相的布蘭達自己選擇將名字改回大衛，並且重新以男性的身份生活。

自此，曼尼博士的理論破產了，兄弟倆的生活看似回到了正軌。大衛又接受了一系列讓自己恢復男兒身的手術，並在24歲時結了婚，領養了3個孩子。

但這場心理實驗的影響超出了所有人的預計，陰影一直在將兄弟二人推向深淵。

2002年，36歲的布萊恩服藥自殺。在14歲大衛恢復原本的性別之後，他無法正常地與這個「突然出現」的弟弟相處，並怨恨大衛身為自己的「妹妹」時，搶奪了父母本應給他的關注。2004年，也就是在哥哥自殺兩年後，38歲的大衛也用獵槍對準自己的頭，扣動了扳機。

可悲的是，即便旁觀了布萊恩與大衛的悲劇後，曼尼博士仍舊認為，是他們的父母做決定不夠及時，錯過了性別認同的視窗期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拒絕承認是自己的理論有偏差。其實，現代科學研究顯示，胚胎發育時期各種決定性別的激素就已經使胎兒獲得了相應的性別認同。

我們不能否認曼尼博士在性別認同研究方面的貢獻和成就，像我們所說的「性別認同」「性別角色」等都是他提出的概念。但他對於自己理論的盲目自大正是造成這場悲劇的主要原因。

*本文摘自《真的假的！奇怪知識又增加了：自說自話的總裁顛覆認知的科學奇想》，晴好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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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說自話的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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