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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國誠專欄:戰爭邊緣的省思──一個「欺矇世界」的構建(三之二)

宋國誠 2023年10月27日 07:02:00
特拉維夫的的德國大使館前,一名女子要求哈瑪斯釋放遭拘禁的以色列與德國人。(美聯社)

特拉維夫的的德國大使館前,一名女子要求哈瑪斯釋放遭拘禁的以色列與德國人。(美聯社)

不首先譴責哈馬斯的恐怖主義攻擊,才是真正的「反人道主義」!

 

在「以哈戰爭」已近20天之時,世界出現極度躁動不安的狀態,特別是全球反猶運動的再起和騷亂,各地的反猶示威和刺殺事件頻頻出現,特別是以色列駐美國大使關遭到嚴重抗議。在一種輿論狂熱與道德暴力的襲捲之下,一個「欺矇世界」(deceptive world)開始形成:人們站在根本不是親臨現場和總是受到媒體灌輸的旁觀者身份,一種過度臃腫的「道德賀爾蒙」不斷發酵,一種「道德正確」的精神暴力不斷增壓;只是譴責,不察真相。

 

Judith Butler在《戰爭的框架》(Frames of War)一書中描述了「感官」-其實也應包括被各種被不實消息「所框定」(to be framed)的認識論立場-如何參與並支持戰爭的延續性。由於人們總是被召喚、被引誘、被框限在「戰爭報導」的詮釋和規範中(就是所謂「戰爭框架」),這種框架不斷誘導、操縱、收編公共領域中的受眾(audience),使其成為虛擬的參戰者,形成集體性的「二度戰爭」。Butler把這種框架稱為「收編」(conscription),我則稱之為「欺矇」(deception);儘管我並不同意Butler自己也在以哈之間預設了「只譴責一方」的女性主義左派立場-但她也呼籲左派必須重新思考戰爭的本質。

 

一個「欺瞞世界」的框建與編造

 

反猶主義者宣稱,以色列正在製造加薩走廊的人道災難,以色列對加薩的圍城與攻擊超出了「自衛的範圍」,以色列才是國家恐怖主義的執行者(好像哈馬斯不是恐怖攻擊的肇事者)。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或者至少難以妄下定論。

 

是的,以「國家自衛」之名針對特定人口(加薩人)並使其陷入飢餓、疾病、流離失所甚至死亡的危險之中,都是「不人道的」,但是誰是始作俑者?在歷來5次的以阿戰爭中,誰是戰爭的發動者與狂熱者?我要說的是:世上從來就不存在無罪的戰爭,但是發動戰爭的人是有罪的!

 

在當代「媒體製造世界」(media makes the world)已是司空見慣的日常生活,一如哈伯瑪斯(Jürgen Habermas)所說:科技對生活世界的宰制。但媒體只能製造虛擬世界,一個真相不明甚至顛倒事實的世界。10月17日,位於加薩市的「阿赫利阿拉伯醫院」(Al-Ahli Arab Hospital)發生爆炸。全球各主要媒體搶先(通常都是因為媒體競爭而不經查證)依據醫院人員和哈瑪斯片面的說法,宣稱這場爆炸是遭到以色列的空襲所致,並有500人遇難。實際上,這是媒體「專業搶新聞」之下的假消息。真實情況至今不明,還處於調查之中…..。實際上,真實世界很少受到媒體的傳播與表達,因為媒體需要的是震撼觀眾眼球的爆炸性新聞,而非冷靜樸實的真實事件。「專業」(或者稱為敬業)只是充當欺矇世界的遮羞布;而且,連媒體本身也經常受到虛假消息的欺騙!
 

以「國家自衛」之名針對特定人口(加薩人)並使其陷入飢餓、疾病、流離失所甚至死亡的危險之中,都是「不人道的」,但是誰是始作俑者?(美聯社)

 

Butler的「框架」概念應該包括媒體的「設定框架」與受眾的「自限框架」兩種層次,在此意義上,欺矇世界是一種由媒體與受眾攜手起舞的「共犯結構」,並形成對「真實性」的腐蝕和解構。媒體引述這家醫院的醫生說:「這是一場屠殺」,而後再引述另一位醫生說:「現場一片毀滅」……。在「屠殺」與「毀滅」兩個聳動字眼的疊加和刺激之下,全球反猶事件開始爆發;一時之間,似乎不表達對以色列的譴責,就是「國家恐怖主義」的戰爭共犯,不同情巴勒斯坦平民的災難,就是道德上的侏儒。實際上,這只是媒體發送假消息誘發群眾「正義賀爾蒙」之後的欺矇事件,製造了一個單向度的人道主義媚俗陷阱。至於真相,只是埋在一堆斷垣殘壁中……。

 

國家欺矇主義的氾濫

 

然而,欺矇事件不僅由「群盲」所鼓動,更多的是由懷有特殊意圖的國家所提出。在「以哈戰爭」爆發之後,世界就出現許多致力於「和平斡旋」的國家,宣稱只有它們的「方案」才可以解決中東的衝突並實現永久的和平。這些和平斡旋者,究竟是天使還是撒旦,沒有人去深究!

 

例如,中國就提出了所謂「兩國方案」。中國外長王毅指出:「解決巴勒斯坦問題的唯一出路在於落實『兩國方案』,實現巴勒斯坦人民的生存權、建國權、回歸權」……」。實際上,中共提出的「兩國方案」根本是「一國方案」,也就是以「兩國」為話語包裝,內藏了中國「唯一支持巴勒斯坦」的「一國專案」!

 

有時候,中國如果能夠學習閉嘴,世界會更安靜!

 

如果和平的實現必須落實巴勒斯坦人民的「三權」(生存、建國、回歸),那麼當以色列遭受哈馬斯突擊之後進行反擊所要保衛的生存權,誰來落實?如果在1988年哈馬斯提出的「哈馬斯憲章」中,誓言要將以色列從地圖上抹除,那以色列的建國權誰來落實?如果以色列依據1947年聯合國通過的181號決議(真正的「兩國方案」):授權以阿雙方各自在巴勒斯坦地區獨立建國(土地各分一半),全球離散(global diaspora)猶太人依據這項決議,紛紛返回猶太聖經所記載的「應許之地」(promised land)建立國家,難道以色列的回歸權不應得到尊重和保障?

 

一個可以不譴責哈馬斯對以色列進行恐怖攻擊的方案,居然可以被中國「欺矇性宣稱」為解決中東和平的方案?!這就是除了媒體製造之外另一種國家欺矇主義!

 

巴勒斯坦:一個「被綁架的國家」

 

誰說巴勒斯坦不能建國了?有人剝奪了巴勒斯坦的建國權了?

 

1996年1月20日,巴勒斯坦解放組織正式成立「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也就是現在位於西岸(west bank)的巴勒斯坦自治政府。當年,依據「以巴協議」-將巴勒斯坦自治區擴展到西岸-巴勒斯坦舉行了有史以來第一次大選,選舉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主席和立法委員會。1996年2月12日,蘇哈.阿拉法特(Suha Tawil Arafat)宣誓成為第一任主席。這不就是巴勒斯坦實現了所謂「建國權」?

 

巴勒斯坦人在找尋轟炸下的倖存者。(美聯社)

 

然而,2007年哈馬斯奪取了加薩的控制權,與自治政府陷入明爭暗鬥的局面。確實,在此期間,以色列不僅擴大了西岸屯墾區,也對巴勒斯坦人進行迫害與歧視,以色列也必須為彼此的衝突負起責任。但更為嚴重的是,哈馬斯始終把「消滅以色列」作為首要目標,而不是巴斯斯坦的建國、治理與發展;似乎不把以色列消滅,巴勒斯坦就不能實現「獨立建國」的目標。換言之,哈馬斯「劫持」了巴勒斯坦民族,「裹脅」了巴勒斯坦人民,也「褻瀆」了伊斯蘭和平主義的宗教聖典,使巴勒斯坦成為一個「被綁架的國家」 (kidnapped state)。

 

「無領地的人民」與廢棄人口

 

在哈馬斯恐怖主義(殘暴加野蠻)的肆虐,以及在各種伊斯蘭激進組織「狂於聖戰,疏於治國」的偏執路線之下,在伊斯蘭世界建構了一個欺矇的暴力框架。不僅造就了一些「失敗國家」,積累一種「貧窮的聖戰主義」-在廢墟、吶喊與鮮血中表現伊斯蘭的英雄主義,更形成今日幾近無藥可解的「巴勒斯坦難民」問題,使巴勒斯坦人成為「無領地的人民」(people of no-territory)和地球公民中的「廢棄人口」。巴勒斯坦人民的生命境況,一如Zygmunt Bauman《廢棄社會》(Wasted Lives)一書所描述的「難民」(refugee),他們活在「全球邊疆地帶」,成為被剝奪了法律保護與身分定義的廢棄物,「除了赤裸的生命之外,一無所有!」

 

正是哈馬斯以及其他的聖戰組織,為自己的民族設定了「戰爭框架」,並從中攫取神聖暴力的特權,是誰剝奪了無辜平民的人道待遇與權利?巴勒斯坦人雖然也叫「人民」(people),但卻完全遭受一種由仇恨政治所「框架」(framed)的暴力邏輯,在「報復/反報復/再報復」的循環中,任由擺布!

 

孰令致之?孰令致之?

 

※本文作者為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資深研究員,中國問題與國際戰略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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