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台美走過貿易爭端 新交往準則後「口譯哥」趙怡翔成首位踏入國務院的台灣外交官

賴昀 2021年12月01日 17:50:00
「口譯哥」趙怡翔甫卸任駐美代表處政治組組長,投身大安文山區議員選舉。(賴昀攝)

「口譯哥」趙怡翔甫卸任駐美代表處政治組組長,投身大安文山區議員選舉。(賴昀攝)

美國參議員接連訪台,顯示台美互動越來越熱絡,前駐美國代表處政治組組長趙怡翔接受《上報》專訪,指出台美關係正在往正常化發展,美國比起過去,更願意把台灣視為緊密夥伴,以往台灣因尷尬國際地位所受到的不平等對待也獲得改善,趙怡翔本人更在2021年新版美國對台交往準則通過後,成為長年以來第一個踏入國務院的台灣外交官。

 

然而台美關係的進展將受到12月18日反萊豬公投的結果影響,趙怡翔表示,台灣在2009年、2015年兩度因為協議開放美牛內臟進口、隨後卻又否決,引起美國強烈不滿,當時美國貿易代表署和農業部更以聯合聲明,稱台灣「無理違反雙邊協議」,美國對此「深感失望」。如今台美關係的修復得來不易,趙怡翔表示,如果台灣又做出「拿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失去美國的信賴,未來十年內預計很難看到台美有任何貿易關係的進展。

 

前駐美國代表處政治組組長趙怡翔接受《上報》專訪。(賴昀攝)

 

民主價值聯盟

 

如今台美關係明顯別於過往,雖然有人認為是因為美中關係惡化,但趙怡翔以自己在華府的親身經驗,認為真正的原因是台美雙方的「價值聯盟」越來越清晰,指出當今國際局勢並非走向美中對抗,而是自由陣營跟威權陣營的抗衡。

 

美國讚許台灣在國內對民主價值的堅持,以及對外面對中國高壓脅迫,仍然堅守民主價值,加上美國認為保衛普世價值有全球戰略意義,使台美關係在近年更加緊密;而對台灣來說,若不想在國際被孤立,作為一個民主國家,很自然的會和美國、和民主價值站在一起。

 

趙怡翔以自己在華府的親身經驗,指出台美雙方的「價值聯盟」越來越清晰。(賴昀攝)

 

台美利益連動
 

趙怡翔指出,台美關係的增進,體現在這幾年來,美國更願意透過透過自身的國防力量、或是結合其他國家共同關注台灣的安全狀況;而在經濟方面,美國尊重台灣的經濟自主性和多元貿易發展,也在台灣開放萊豬進口後重啟TIFA(貿易暨投資架構協定)對話。

 

台灣的國際空間長年受到中國打壓,但現在美國越來越願意將台灣的國際空間視為自己的利益框架,趙怡翔表示,「台美利益連動」,非常明顯的,美國希望確保台灣現有的邦交國,還有包括國防和經濟面向的國際空間。近期美國國務院亞太副助卿華自強(Rick Waters)公開指出中國不當詮釋聯合國第2758號決議 更多聯合國大會第2758號決議於1971年10月25日,在第26屆聯合國大會會議上表決並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依此取代中華民國在聯合國擁有的中國代表權席位。、在國際社會排擠台灣,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也發出聲明支持台灣參與聯合國,這樣的支持力度在過去是沒有的。

 

很多台灣人擔憂現任美國總統拜登會調整對台政策,但對此趙怡翔透露,「我們當時在華府,不這樣認為」,事實上拜登比前總統川普更有全球號召力,他本人也長期支持台灣,「當年他是贊成《台灣關係法》通過的其中一個參議員」。趙怡翔指出,雖然川普政府實施許多友台政策,但川普本人更注重美國的片面作為,不會積極參加全球性議題,而拜登則大力參與全球事務,自然更能號召其他國家一起關注台海局勢。

 

 

新版對台交往準則鼓勵互動

 

台美關係的強化,還體現在台灣外交官在華府獲得的待遇,趙怡翔舉例,過往美國的對台交往準則是規範美國官員如何與台灣互動的內部「限制性文件」,無論是對台灣的稱呼、信函用字等都有所規範,台灣官員也無法進入部分官署,例如白宮和國務院;但在前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取消限制後、美國國務院4月公布新版交往準則,這份原本的限制性文件搖身一變成了鼓勵性文件,不僅取消了官署拜訪限制,精神也轉為鼓勵台美官員多交往互動,趙怡翔本人更在新的交往準則通過後不久,因洽公前往國務院,成為多年來第一位進入美國國務院的台灣外交官。

 

然而12月18日反萊豬公投的結果將對台美關係的正常化進程影響甚鉅,美國華府智庫「2049計劃研究所」訪問團近日訪台,25日至立法院拜會時,執行長石明凱(Mark Stokes)便直言若公投通過,當然不可避免地將對台美整體貿易關係產生影響。石明凱還表示,萊克多巴胺在美國根本不是議題,他每天都吃美國豬肉,這是美國人民的日常。

 

美國華府智庫「2049計劃研究所」訪問團25日參訪台灣立法院,執行長石明凱(右二)表示若反萊豬公投通過,當然不可避免地將對台美整體貿易關係產生影響。(賴昀攝)

 

台灣作為國際社會的一員,當然要遵守國際標準

 

當日與2049研究所訪問團一同會談的趙怡翔說明,美國非常重視貿易原則跟誠信原則,實際上美國豬肉只佔台美貿易額非常微小的部分,但美國非常重視,因為「這是國際標準,台灣作為國際社會的一員,當然要遵守國際標準」,加上台灣在2009年、2015年有兩次違反雙邊協議的紀錄,「如果還有第三次,未來十年內很難看到(台美)有任何貿易進程」。

 

談到此處,趙怡翔語氣變得有些激昂,他表示,「我們過去有不良紀錄,從不被信任,好不容易修補到可以好好坐下來談,進度得來不易,如果又做出拿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又會退回沒有信賴的貿易關係」。

 

趙怡翔所說的不良紀錄,指的是台美兩度簽署美牛進口協議,原本在2009年的協議內容包含開放牛內臟,但後來卻因台灣國內朝野強烈反對聲浪而反口否決;到了2015年,馬政府時代的經濟部出團拜訪華府,承諾美國將落實2009年的協議,消息傳回台灣,卻引起國民黨立委大力反對,雙邊協議再度被否決,當時在美國政府的聲明裡,強烈的措辭傳達了深深的不滿。

 

趙怡翔(中)赴立院,與民進黨立委趙天麟(左)一同和2049研究所訪問團進行會談。右為石明凱。(賴昀攝)

 

若反萊豬公投通過,將對台美貿易造成毀滅性打擊

 

趙怡翔日前與華府智庫「德國馬歇爾基金會」亞洲計畫主任葛來儀透過視訊對談時,葛來儀也指出,若反萊豬公投通過、造成台灣再度限制美國肉品進口,將會對台美貿易關係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曾身處第一線處理台美關係的趙怡翔深有所感,他非常嚴肅的表示,當時「大家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做出對國家利益不利的選擇」。

 

目前公眾討論公投議題時,有說法指禁止萊豬進口,對台美關係沒有影響,對此趙怡翔直指,「這是空穴來風的說法,沒有任何根據」。事實上,現在社會上散布很多關於萊豬的不實資訊,包括安全性和市場買不買得到,影響民眾判斷,趙怡翔嘆,「我說過很多次,公投贊成或反對,都應該予以尊重,但立場應建立在正確客觀的分析上」,指出每個議題都有利有弊,在完全了解之後做出的任何選擇都完全正當,最怕的是在資訊不透明、不客觀的情況下,迫使民眾做出影響國家未來的決定,「這不正確,也不是好示範」。

 

 

萊豬經美國FDA認證安全

 

但很遺憾的,過去很多台灣民眾對國際議題感到陌生、疏遠,其中緣由也來自台灣複雜的國際關係,如今雖有越來越多台灣人民開始關心台美關係、台日關係,但比起國際情勢,大部分民眾更關心民生,「整個民進黨最希望民眾了解,萊豬是安全的,經過國際認證」,趙怡翔不禁納悶,驗證萊克多巴胺容許殘量的FDA(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也是驗證美國疫苗的機構,「台灣民眾相信美國疫苗安全性,對萊豬安全性更不需要有疑慮」,並指出目前沒有任何具權威性的報道證實萊豬不安全。

 

趙怡翔進一步表示,事實上國際貿易的談判也包括妥協,例如台灣2001年加入世貿組織(WTO)時也面對國內農產品衝擊,這同時在考驗台灣民主是否成熟到足以面對貿易爭端議題、社會是不是準備好面對比較艱困的抉擇;未來台灣爭取加入CPTPP時,其中的多邊關係也需要台灣社會思考,而各國也會以此標準來檢驗台灣是否做好準備。

 

趙怡翔現在投身台北市大安文山區議員選舉,每日在各地市場、基層勤跑,他認為,食安仍是民眾非常關心的議題,為民眾的疑慮提出解釋,對當政者來說是持續性的任務,也是他現在努力進行中的工作。

 

趙怡翔如今勤跑各地基層,回到服務處時,也忙著研讀各項文件資料。(賴昀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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