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困住、數學來救 數學訓練幫你看清問題本質

蘇宇瑞 2022年01月31日 07:00:00
學習一堆分散的數學事實,就只是一堆石頭,要蓋起房子,你必須知道怎麼把石頭擺在一起。(Pixabay)

學習一堆分散的數學事實,就只是一堆石頭,要蓋起房子,你必須知道怎麼把石頭擺在一起。(Pixabay)

當我父親租車把家人從機場載到他在中國的偏遠農村出生地,以及我的母親準備長眠之地,我開始起疑。老舊的破車看上去跟開車的人和我們五個人還有我們所有的行李,並不相稱。當我們沿著只見山羊的顛簸泥濘小路迂迴前行,我對這趟四小時車程越發懷疑了。這是捷徑嗎?真的沒有通往這個村子的水泥柏油路了嗎?

 

隨後,我們駛過一段特別崎嶇不平的小路,車子的前輪滾過一個隆起,結果車身卡在隆起處,動彈不得。我們的前輪和後輪在鬆軟的泥土裡無助地空轉。我們被困住了。

 

我們的前輪和後輪在鬆軟的泥土裡無助地空轉。示意圖。(臉譜提供)

 

看起來不太妙。我們與世隔絕,在一條不太可能有車經過的小路上,和任何一個真正的文明世界距離很遙遠。天色很快就暗了,我們沒辦法在傍晚前步行幾十公里。

 

我們的窘境看起來不像數學問題,沒有數字,沒有符號,沒有公式,但我一直有種感覺,我的數學訓練也許幫得上忙。我回想起以前曾經看過和這個難題類似的題目,在很受歡迎的數學作家馬丁.葛登能(Martin Gardner)的一本書上。題目是這麼說的:有輛卡車卡在高架橋下,由於車流量大,無法後退,但高度又太高,所以無法前進。該怎麼辦?我記得答案是:把輪胎的氣放掉一些。這會讓卡車的高度降低到能夠從高架橋下方通過。

 

把輪胎的氣放掉一些。這會讓卡車的高度降低到能夠從高架橋下方通過。(臉譜提供)

 

那道謎題看上去有點像我們面臨的窘境,但又有點不同—我們不是困在高架橋下方,而是卡在一塊隆起之上。也許我們可以替輪胎打氣⋯⋯但很遺憾,我們沒有打氣筒。我們該怎麼辦?

 

歸類問題

 

當你開始腦力激盪,思考可能的解題策略,會有必須理解真正的問題是什麼的一刻,這時你必須剝掉不必要的元素,以便歸類這個問題,在它和你過去曾解決的一連串問題之間建立起連結。做這件事的同時,你是在努力思索這個問題的隱含意義。

 

的確,在你想要理解某件事的意義時,你總會問它與其他事物的關係。若是思索生命的意義,你就是在沉思自己在這個世界裡的位置。或者,假如是思考一件怪事的意義,你就已經選擇不要單獨考慮這件事,而是想想它的成因,或它對其他事件的影響。又如果你在查一個字詞的意思,就會得到一個定義,讓這個字和其他字產生關聯。

 

阿根廷作家波赫士引用詩人利奧波多.盧貢內斯(Leopoldo Lu-gones)的話,說出「每個字都是死去的隱喻」時,他的意思是每個字的意義都來自某段歷史,產生出這個字的語境。舉例來說,calculus(微積分)這個字的原意是用來做算術的「小石子」,就像你會在算盤上看到的算珠,如今這個字是指一種複雜得多的加法;geometry(幾何學)一字的原意「土地測量」,如今則是指告知幾乎任何東西的量度的數學見解。字詞不是單獨存在的,每一個字都帶著來自古老卻持續存在的對話的隱喻。

 

同樣的,數學概念也是隱喻。想一想7這個數字,要說出7有什麼有趣的地方,你就必須讓它跟其他事物進行對話。要說出7是質數,就要談7與它的因數之間的關係;7的因數就是能夠整除7的那些數。要說出7的二進位表示法為111,就是讓7和數字2進行對話。要說出7是一個星期裡的天數,就是讓它跟日曆交談。因此,數字7既是抽象的概念,也是幾個具體的隱喻:質數,二進位數,以及一個星期裡的天數。同樣的,畢氏定理是把直角三角形的三個邊聯繫起來的陳述,但就隱喻上來講,它也是你所學到可闡釋為什麼它真確無誤的每一個證明,你所看到可告訴你它為什麼有用的每一個應用。因此,每當你看到新的證法,或看到這個定理有新的用法,這個定理的意義就擴大了。每一個數學概念都帶著決定本身意義的隱喻,沒有哪個概念能夠單獨存活下來—單獨生存的概念會死亡。

 

數學像詩歌一般

 

這就是為什麼數學像詩歌一般,可以那麼令人滿足。使用的字義越多,字詞的意義就變得越豐富,意義有細膩的差別,會喚起意象,所以同義詞並非真的是同義詞。詩人喜歡用精確的字詞來表達意念,以此為樂。使用得越多,數學概念的意義也會變得更加豐富,每一種理解都會帶來稍微不同的觀點,這麼一來,當你用恰當的方式看待某個概念,就會有頓悟之感。

 

意義是人的基本渴望。我們渴望優美的詩,因為欣賞詩歌意義的豐富性。我們渴望有意義的工作,如果不渴望有意義的生活的話。我們渴望與人建立有意義的良好關係。尋找意義是充實過生活的自然表現,那為什麼我們要在學習數學的方法上退而求其次呢?

 

數學家龐加萊(Henri Poincaré)說:

  

科學是由事實構成的,猶如房子是用石頭砌成的;但就像一堆石頭稱不上是一座房子,事實的積累不再是一門科學。

  

學習一堆分散的數學事實,就只是一堆石頭,要蓋起房子,你必須知道怎麼把石頭擺在一起。這正是背九九乘法表很無聊的原因:因為它們是一堆石頭。但在乘法表中尋找模式,了解為什麼會出現這些模式,這就是在蓋房子。蓋房子的人在數學方面的表現比較好;數據顯示,數學成就最低的學生,是那些運用熟背策略的學生,而成就最高的學生,是把數學視為一組互有關聯的重要概念的學生。

 

尋求意義,就會建立起重要的德行。

 

第一個是建構故事的德行。幾千年來,人類一直在運用故事傳遞歷史或基本的真理。故事會從截然不同的事件創造出一種敘事,把聽故事的人與故事本身和人與人之間聯繫起來。數學沒什麼不同。把概念聯繫起來,對建立起數學上的意義是十分重要的,而做這件事的人,也會成為天生的故事建構者和講故事的人。

 

函數是在講故事

 

在我受的數學教育中,經常是老師給我某個概念,要我用這個概念做習題,但不教它的重要性。我會花很多力氣弄懂這個概念,因為即使它有定義,也沒有意義,沒有和更大的故事產生關聯。然而有好幾次,由簡短有力的一句話描繪出的故事,幫助我看到了全貌。在微積分中,當有人說:「部分積分法是乘法規則的相反」,這兩個概念就都變得更清楚易懂了。在統計學上,我聽過這樣一個故事:「學統計學就是在學習當個優秀的數據偵探。」而在所有的數學領域,都有這一課:「物件本身的重要性不如物件之間的函數關係。」這個準則概括了我所說的數學意義:物件具有的意義都會受本身與其他物件的關係所影響。函數就是關係;函數是在講故事。

 

建構故事的方法很多。再想一想畢氏定理在說什麼:一個直角三角形(其中一角為直角的三角形)的三邊長a、b、c滿足下列的關係

  

a2+b2=c2

  

其中的c是斜邊(最長邊)的邊長。在你建構出故事之前,這是個沒有脈絡的事實,很容易忘記。

 

或許你會設計一個幾何的故事,在直角三角形的每一邊各畫一個正方形,然後發覺這個定理就在說:兩個小正方形的面積加起來一定會等於最大的正方形的面積。

 

兩個小正方形的面積加起來一定會等於最大的正方形的面積。(臉譜提供)

 

你也可以找個重要性的故事,解釋它為什麼重要:「畢氏定理是所有三角學的基礎,也是幾何學上最重要的定理之一。」歷史的故事會把這個定理放在歷史脈絡中:「畢氏學派給這個定理的證明,發現的時間比歐幾里得給這個定理的證明早了兩三個世紀。」

 

數學探險家喜歡解釋型的故事,這正是證明的真諦。

 

※本文摘取自《生而為人的13堂數學課:透過數學的心智體驗與美德探索,讓你成為更好的人的練習》,臉譜出版。

 

 

作者簡介

蘇宇瑞Francis Su


哈維穆德學院(Harvey Mudd College)Benediktsson-Karwa數學講座教授,屢獲殊榮的數學教育工作者,美國數學協會(MAA)前主席。獲頒2013年海默獎(Deborah and Franklin Tepper Haimo Award,頒給全美大學數學教師的優良教學獎),並榮獲2018年哈莫斯―福特數學寫作獎(Paul R. Halmos-Lester R. Ford Award)。文章刊於《量子雜誌》(Quanta Magazine)、《連線》雜誌(Wired)和《紐約時報》。

譯者簡介

畢馨云


清華大學數學系畢業,曾任出版社科普書編輯十多年,目前為自由譯者,假日在業餘交響樂團拉大提琴。譯有《這才是數學》、《科學酷媽的育兒大探險》、《數學好有事》、《幫孩子找到自信的成長型數學思維》、《邏輯的藝術》等,另有譯作刊於《BBC知識》雜誌。

 

關鍵字: 書摘 數學 畢氏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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